作者/刘进发




(一)
卜守业被蒙面人打了后,坐骨神经受损,从此站立不起来。家里的重担全部落在了陈雪梅的身上。
实行土地家庭生产责任制后,陈雪梅的日子更加难过,家里三口人分了十亩地,其中有两亩地是沟坡地,有四亩地是河滩地,剩下的四亩是水浇地。她每天不但要干地里的活,回到家里还要伺候卜守业和女儿吃喝拉撒。为了还卜守业看病欠的债,她养了两头猪,整天忙的团团转。才三十多岁的她已是满头白发,脸枯背驼,青春年华在她的身上过早地逝去,现在看起来她就像个老太婆。她家里没有牲口,没有农具,就连辆小平车都没有。过去好说,只是家里拉重东西的时候用一下小平车,现在上地干活时常要用小平车。陈雪梅腆着脸借完东家借西家,时间长了,别人都不愿意借给她,就故意推辞不给,有一次她去赵婶家借平车,明明看到平车就在家里放着,赵婶却说平车不在。陈雪梅心里清楚,脸上就显得非常尴尬。她有时真得感觉到自己活得没脸没皮,真想挖个坑钻进去。
平时地里活一个人干,苦一点但还能应付过来,她最怕的就是麦收季节和秋收季节,大家都在赶时间收麦种秋,或者是收秋种麦,谁也顾不上谁。有劳力的人家或者是有兄弟姐妹的人家都自行搭在一起劳动,组成临时互助组,互相帮衬。她家里就她一个劳动力,而且是女的,只会拖累别人,谁愿意和她搭帮呢?父亲老了,弟弟又是个残疾人,他们都干不了农活,况且他们还有自己家里的地。她前前后后想了再想,觉得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助自己。她一个人干活就显得手忙脚乱,即使是白天黑夜连轴转,也还是有干不完的活。农村的活说简单也简单,说麻烦也麻烦,有的活就不是一个人干的,需要几个人帮衬着干。比如拉麦子、拉玉米秆等重活,即使一个男人也难以独立完成。有一次,她到沟坡地拉麦子,一个人把绳子绑不紧,小平车上的麦子晃晃悠悠,恰好到一段窄路上翻了车。正是晌午时分,路上运麦子的小平车特别多,她挡住了道路,一时半会走不了。太阳毒辣辣地晒着,人们从早上五点多到沟里干活,现在是又渴又饿,都急着回家,免不得埋怨她,陈雪梅也是又渴又饿又困又热又着急,不由地哭了,连声说: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有几个邻居过来帮忙,才让她摆脱困境。最让陈雪梅难为情的是碾麦子,或者用脱离机脱麦子,这类活都需要几个人共同协作,那时根本没有花钱雇工这一说,就是你给钱,乡里乡亲的没人好意思接,只能靠人情关系来找帮忙的。没办法,她拿着烟向邻居们求助,还好,大家都把人情看得重,只要开口,没有特殊情况一般来说都不会拒绝。农村人世世代代住在一起,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,谁家有事大家都去帮忙,已经形成了习惯。比如说谁家正在碾麦子,突然下起了大雨,大家都会扔下自己手里不要紧的活赶紧去救场。
人常说“救急不救穷”,家里出了大事、急事,乡邻们、亲戚朋友们可以伸伸手帮扶一下,但长期的贫困,谁能一帮到底呢。
(二)
后来有一个叫刘有义的洛南人,农闲的时候在村里的工程队打打工,农忙的时候,他就给各家各户打短工。他是个孤儿,三十多岁,一个人流浪到此地,便在这里扎了根。他个子不高,敦厚结实,脸色黝黑黝黑的,干起活来很卖力,又不爱说闲话,吃饭也不挑剔,缺劳力的家户都愿意找他干活。
刘有义就住在村东头的窑洞里,和陈雪梅的家只有几十步的距离。他以前和卜守业算是朋友,常常过来喝几盅酒,谝谝闲传。他多次规劝卜守业把心收回来,可卜守业积习难改,我行我素,最终酿成大祸。卜家出事后,刘有义也帮了不少的忙,如今看着雪梅一个女人收庄稼、种庄稼忙不过来,他就时常来帮忙,但从来不收雪梅的钱。雪梅过意不去,就经常给他洗洗衣服,缝缝被褥,这一来二去,刘有义就成了卜守业家的常客。
收麦子的季节,虽然不是三伏天,但天气却非常的炎热,这应了老百姓的一句话:“火麦天”。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干黄的麦田,天上没有一丝云彩,地上没有一缕清风。刘有义脱掉上衣光着膀子,用力地甩着胳膊,抡着镰刀快速地割着麦子,汗水从他的头上脸上肩膀上直往下淌。雪梅也不示弱,挥动着镰刀从后面追赶,他们两个像是在进行劳动竞赛。
他俩割着麦子到了地头,已经是气喘吁吁,地头正好有几棵柳树,雪梅招呼有义坐下休息,她递上毛巾让有义擦擦汗。有义把毛巾放在脸上,使劲地吸了吸,他闻到了从没闻到过的气味,他不敢细细地品尝这淡淡的清香,他害怕自己迷失在这女人的气息中。
刘有义不善言谈,在女人面前更是拘束,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,雪梅关心地问道:“大哥,你怎么不成个家呢?”
“成家?我自己连房子都没有,住在村头的破窑洞里,谁愿意跟我呀!”有义苦笑着说。
“那你也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呀!”
有义欲言又止,唉声叹气,无奈地说:“还是一个人好啊,一人吃饱全家饱,不用操心。”
雪梅也只是安慰,顺口说:“等有合适的茬儿,妹子我给你拉呱拉呱。”
时间过得飞快,转眼间又到了秋收的时候。这段时间,雪梅和有义已经习惯了出双入对,相跟着到地里干些庄稼活。有一天掰了一亩玉米棒子,回来时有义在前面拉着平车,上面装满了金黄的玉米,雪梅在后面推着,车子正在爬坡,看着弓腰驼背,眼看就要爬到地面上的有义,雪梅心疼地说,“大哥,歇会儿吧!”有义气喘吁吁地说:“不要紧,马上就到坡顶了,再坚持一会。”雪梅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,她感激有义,心疼有义,这一年来,要不是有义帮她收秋种麦,她不知道怎样来支撑这个家。
玉米棒子收了,玉米秆要割下来,用平车拉到小河旁,玉米根要用镢头刨出来,也要拉到小河边。然后把沤了一年的农家肥再用平车拉到地里边抛洒开,之后便是犁耧耙耱种上麦子……这一系列的程序,哪一样离了男人都不行。雪梅心里很矛盾,她多么需要像有义这样强壮的男人,来帮自己完成这繁重复杂的庄稼活,但她又不想让有义时常出入她的家门,和她形影相伴。他俩一起出门,一起干活,经常会招惹一些怪异的目光,是好奇还是鄙视?是怜悯还是耻笑?雪梅不愿意去多想。她知道这目光里面多半是鄙视,多半是耻笑。
雪梅现在觉得,她离不开有义了。尽管村子里面风言风语,她也偶有耳闻,但她顾不得这些了。因为摆在眼前的是残酷的现实,没有这个男人,他这个家就撑不下去。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她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哭,她觉得自己活得太没有尊严了。虽然她和有义是清白的,但在别人口里说出来的都是荤腥的。在外人的眼里,他俩是不清不白的。他觉得对不起有义,只有她最清楚,这一年有义只是为她家付出无私的劳动,除了吃顿饱饭,他没有得到过别的什么东西。
女人的第六感是敏锐的,她也能感觉到有义是爱她的,但有义是一个敦厚憨实不善言谈的硬汉子,他只是用行动在诠释着他的爱情。
(三)
这一年,秋雨连绵。正是收庄稼的时候,雨却不停地下着。玉米在棒子上开始发芽,成熟的庄稼收不回来,要种的冬小麦又种不上。时节不饶人啊,人们心急如焚。更要命的是湿气太重,不少人感到身体不适。有义住在窑洞里,这些天更是潮湿的被子都能拧下水。他的关节病又犯了,雪梅看在眼里,疼在心头。他和守业商量:“娘旁边的那间小房一直空着,有义的窑洞太潮湿了,让他搬住到那个小屋吧。”守业像个闷葫芦一样不吭气,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斗争着。这些天,他看着雪梅和有义出双入对,同吃同劳动,互相关照,心里就很不好受。但他能怎样呢,他也清楚地知道,如果没有有义,他这个家就撑不下去。可他才是雪梅的男人啊,出双入对的应该是他,可现在……自己躺在炕上是个废物,答应了怎么样不答应怎么样,便点了点头,算是默许了。
卜守业真是牙打了往肚里咽,有苦难言,他恨自己不走正路,落得个如此下场,病魔缠身不能自理,彻彻底底的就是一个废人。他想一死了之,但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,死了也要下地狱,又觉得不寒而栗,没有了死的勇气。他突然良心发现,想着雪梅也太苦了,不应该再给她添麻烦,让她也过上几天舒坦的日子。他对雪梅说:“雪梅呀,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,你干脆和我离婚,跟有义过吧,这个家就交给你俩,以后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行。”
“你瞎说什么呀?”雪梅冷静地说。
“可是,我们现在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,让你守着活寡不说,还背着一个偷男人的骂名。”
“我不怕,我和有义是清白的,不管别人怎么说,只要你相信我就行。”雪梅叹了口气说:“只是苦了有义,他在咱家还不如一个长工,长工总还有工钱,他连工钱都不要。”
卜守业一声不吭,表情复杂,雪梅心里五味杂陈,难以言表……
有义的心情也非常矛盾,他爱雪梅,但这绝对不能说出口,在行为上尽量克制自己,更不能表现出来。他是一个善良的人,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而破坏了雪梅的家庭。他帮助雪梅,一方面是他怜惜雪梅,另一方面是爱的力量在支配着他。白天,他和雪梅在田间劳动,他不敢正视雪梅那炽热且饱含辛酸的眼睛,但他禁不住地偷空漂一眼雪梅那曼妙的身材。最使他陶醉的是雪梅在割麦时撅起的屁股蛋,滚圆滚圆,把裤子绷得紧紧的,在这个时候,他总感觉到浑身燥热,有一种莫名的冲动。
收麦子的时候天气炎热,村里的妇女为了凉快,大多都不戴乳罩,外面只穿个小褂子,走起路来两只大奶在胸前上下滚动,颇具吸引力。面对面坐的时候,胸前的大乳沟能看得一清二楚,常常引得男人垂涎三尺。有一次,雪梅和有义坐在地头休息,不知什么时候雪梅的衬衫上扣子掉了,一对雪白的乳房大半个露在外面,有义目瞪口呆,贪婪地望着,他真想扑上去抓住那两只小白兔。雪梅突然碰到了有义的目光,脸上立时飞起了红晕,也不由得春心荡漾……
好多天了,有义的脑海里总是晃动着那对大白乳,心里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甜意。晚上睡不着,他就使劲地想白天的情形。他设想雪梅在前面割麦,他在后面跟着,头碰到了那滚圆滚圆的屁股蛋,好有弹性。他设想在装麦子的时候,手碰到了雪梅那白白的乳房,好绵软。他设想雪梅喝过水的茶壶嘴,留着女人甜甜的口香,他卷曲着舌头使劲地吮吸……
他想着想着,身体就莫名地骚动起来。这时他真想爬起来,到前面的屋子里抱住雪梅,尽情地放荡一下。可他不一会就冷静下来,雪梅是别人的老婆,朋友妻不能欺,我要是睡了雪梅,就猪狗不如!
雪梅才三十多岁,正是女人最具魅力,也正是女人春心荡漾的年华,这是女人最吸引男人也是最需要男人的时期,晚上睡不着,雪梅也是想入非非。她想着有义那结实的肩膀,真想用嘴吻一吻,毫无顾忌地吮吸他那诱人的雄性气息。她想着有义那宽厚的胸脯,真想用手摸一摸,感觉一下他那铿锵有力的心跳。有时候她浑身燥热,心里像猫抓一样的难受,她想哭,她想笑,她想大声的嚎叫,就像母猫叫春那样。可她不能,她不能让别人说自己是荡妇,她要保护自己的名节!

来源:故乡万荣(微信号)